外面又是一声极闷的枪响,掩护他们的独眼到现在都没见到人。
齐鹏不再指望他,拉起许恩叶继续跑,一出去就撞见关跃的那辆越野车,正从沙丘旁边绕过来,近的只离了几十米远。
他马上又放了一枪,也没管有没有打中,接着往前跑。
来的时候他特地注意过方向,勉强能辨认沙漠出口,一路过去,尽量往沙丘后面躲避前行。
后面的车却紧追着不放。
跑得就快筋疲力竭,前面几百米的地方忽然闪烁出一排红蓝车灯。
齐鹏连忙转身,拖着许恩叶回头,跳入沙坑。
“妈的,居然还有条子守着!”他怒火攻心,额头上青筋凸起。
许恩叶一声不吭,坐在沙坑里喘了两口气,忽然笑了一声:“就算他们追上来也没什么,肯定是都盯着我的。”
齐鹏似是明白了什么,朝她的手指看一眼:“他们发现了?”
“是那个言萧发觉的吧,她在洗手间里看到了我的戒指。那女人实在碍眼,当初在杭州的时候,你给她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齐鹏粗嘎地笑一声,蹲着的姿势像蓄势待发的野兽:“等出去了,新帐旧账跟她一起清算就是了。”
他知道那姓言的女人出现在这里一定跟华岩脱不了干系,华岩那个裴明生看起来俯首帖耳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杭州那片未必没被盯着。
看来是时间久了,五爷的名号镇不住他们了,狗日的牛鬼蛇神都敢出来作妖了。
许恩叶摇摇头,摘下戒指,把那截假手指也扔了,幽幽地笑了:“要一起跑出去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们真抓到了我又能怎么样,真正的五爷还在就行了。”
那只残缺的手拍了拍齐鹏的脸:“老齐,以后你自己好好干吧。”
齐鹏魁梧的身躯僵了一下。
没人知道,其实五爷只是个名号,背后的人是谁不重要,反正下面的人也只认识齐鹏。
所以许恩叶不过也只是个挂名的存在而已,齐鹏才是决定一切的人。
只要齐鹏还没倒,五爷就还没倒。
就像那个被切断手指拉来做替死鬼的老头,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许恩叶也可以拿自己做挡箭牌。
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过去以命换钱路上培养出来的夫妻情意,没有世俗的儿女情长,只有单刀直入。
齐鹏对许恩叶护了大半辈子,许恩叶也可以替他挡枪,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是对等的。
“那地方富可敌国啊……”许恩叶闭着眼睛,嗅到风里的气息,也许是沙的气息,也许是这片土地下文物深埋的气息,那些古旧的玩意儿转头就会变成真金白银,所以那应该是财富的气息:“我是真的很想得到。”
那座陷地之城,她是真的很想得到,否则就不会冒险孤军深入。
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后悔来这里这趟,贪心在他们心里是荣耀,绝非错误。
这么多年下来,一向如此。
※
就快天亮了,月亮早就隐了下去,天边隐隐泛出青白。
言萧开车时还能感觉到时不时有玻璃渣子从头顶和身上落下去,好在没有割到哪儿。
转过一片沙堆,警笛声传了过来。
她踩下刹车,盯着前面:“我们已经把他们赶到李正海的面前了。”
“嗯。”
没有挡风玻璃,反而看得更清楚,齐鹏和许恩叶已经分开逃窜了。
许恩叶大概已经体力不支,跑得不快,眼看着就要被警车包围,那里时不时响起两声枪响和威吓,但没效果,她还是拼命往前逃窜。
尽管如此,被追上也是迟早的事了。
晦暗不明的天光里,隐约有个人在朝着另一个方向,几乎没有人追他,眼看着就要逃脱了。
关跃忽然反应过来:“追上他!”
言萧只关心五爷有没有被抓到,但还是立即跟了上去。
跑的是齐鹏,他很警觉,很快发现他们,回头连开几枪。
言萧急急转弯刹车,子弹打中侧面的玻璃,碎裂声炸在耳边。
关跃迅速推门下去:“你小心,我去追他。”
言萧下车时,脚边又是一声枪响,她立即趴下,看到齐鹏居然从另一边绕过来了,枪口对着她的方向。
两声闷响打中他脚边的沙尘,阻挡了他的脚步,关跃开完枪就躲回了侧面的沙丘后。
言萧趁机后退,躲到车后面,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
好在关跃成功把齐鹏的注意力吸引走了,她在喘息中尽量让自己思绪集中。
枪声断断续续,好一会儿才停歇,她这才伸头出去看。
齐鹏在月色下缓慢挪动,像个诡异行动的野兽,一点点接近了关跃藏身的那片沙丘。
她正紧张着,听见一声闷响。齐鹏背朝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下一瞬,忽然膝盖一弯跪在了沙地里。
刚才交手的那阵枪声把警察吸引了过来,几辆警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合围过来。
齐鹏想跑,但站起来也只能单腿拖着前行。
他的腿上中了一枪,手臂刚抬,手里的枪也被打落,很快就被警察制服。
被铐上双手拖走前,他忽然扭头,身体扭曲挣扎,对着沙丘的方向狠狠地喊了句:“关十,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群警察中响起一道声音:“关十?是小十哥!”
沙丘后面人影一闪。
关跃跑了。
他一路跑进起伏的沙丘里,那辆残破不堪的越野车冲到了他面前,言萧从车里跳下来,把车钥匙抛给他:“快走!”
关跃一只手臂垂着,单手接住,看向她。
“快啊!”言萧催促。
他迅速上了车。
几个警察匆匆追了过来,车已开走,只留下一阵弥漫的尘沙,沙堆后的阴影里隐约有些响动。
他们慢慢围上前。
人影站起来,缓缓从沙堆后面走出,举着双手,全身暴露在淡薄的天光里。
李正海拨开几人大步走近:“言萧?”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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