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垂下了眼，她对清清道：“真的不去了吗？”
清清摇了摇头，她看着红花被面上那两只手。
一只丰腴细腻，一只骨瘦如柴。
桂家的事结束后不久，她的身体就越来越差。
请了再多大夫吃了再多的药也没有用。
婉婉和她说，等这些事结束了，她们就去绵州。
她说，她们在桂家落了奴籍，销不了籍没事。
绵州是大地方，那里有五湖四海的人。
很多发饥荒逃难的人会去那儿，她们就在那儿等着。
等那个地方出了事，一大堆人涌进绵州，她们就混进去。
到时候重新落户，在绵州重新开始。
多好啊。
清清垂下了眼，这身体日渐衰败，就像桂府院子里养过的那棵桂树。
她能一点一点的感觉到它的衰败死亡。
清清再抬起眼，对婉婉笑道：“我只想回去看看。”
清清最终没去成绵州。
婉婉想，当年清清在高凌山上也没活多久吧。
即使改变了命数，逃过了某些劫难，该离开的时候还是会离开。
时间或许会有出入，但不会差太多。
就像孟母，就像周姗，就像纪弘……
即使是任务执行者，也无法改变这种现象。
桂家落败了。
桂家的大宅后来被卖掉了，家里的下人也被遣散走了。
桂父要出去做事，他做惯了老爷，又怎么做的了其他的活，受得了他人的气。
他常常被一个店雇佣了没多久，就负气离开了。
桂母看这桂昭华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就气，时不时会朝着那孩子屁股打一巴掌。
她说这孩子不详，有了他之后桂家就落败了。
至于桂昭华。
也没人说送她去庵堂了，因为她这样子也没有庵堂敢收。
她未婚先孕，名声本就不好。
现在的桂家不比从前，哪有那么多下人丫鬟守着她。
桂昭华以前自以为傲的美貌成了她的负担。
那些男人就像臭苍蝇一样围着她绕，就算她怎么破口大骂，那些人都缠着她不走。
这时，吴牙婆上门来买桂昭华，她说洛老爷家缺一个长得好的丫鬟，她看中桂昭华了，愿意用二十两银子买下她。
桂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不是钱财动人心，而是桂昭华太惹事了。
桂昭华名声太差，正经人家都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生怕家里的闺女媳妇被桂昭华带坏了。
他们只能住在那种都是游手好闲人住的小巷子里。
他们这个女儿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成了他们的负担。
经常有人会去敲桂家的门，桂父在的时候，都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摸桂昭华的屁股。
桂父想起曾经的辉煌，想起桂昭华的作为，再想起现在的处境。
他郁结于心，活活气死了。
桂母和桂昭华是无法维持现在的生活的。
桂昭华被那些男人骚扰过无数次之后，桂母看到了吴牙婆这根救命稻草。
还有三十两银子啊，她本来都打算直接把桂昭华赶出去的，有钱不拿是傻瓜。
桂昭华死活不肯，桂母硬是抓住她的手按了卖身契。
她哭着对桂昭华道：“你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你好好去别人家做事吧。”
桂昭华以为自己会去洛老爷家做事，那个洛老爷都五十多岁了，不知道会不会觊觎她的美貌。
他们家要美貌丫鬟的动机就不纯。
想到这儿，桂昭华有些感怀身世。
什么时候，她桂昭华也沦到给人做丫鬟的境地了。
就在桂昭华各种为难的时候，她发现她来到了一户普通人家。
蔓叶笑着从屋子里走出来，和吴牙婆寒暄两句就把桂昭华带走了。
“怎么是你？”桂昭华吃惊的看着蔓叶，随即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桂府的叛徒！你和你老子出卖了桂家，你们不得好死！”
蔓叶一个巴掌甩到桂昭华脸上，清脆的掌声撑的桂昭华耳朵疼。
“你个贱丫头，这是你和主子说话的态度。”
桂昭华疯了一样要往蔓叶身上撞，蔓叶个子本就比桂昭华大，她一把抱住桂昭华，把桂昭华往地上一甩。
然后，拿起一根棍子就往桂昭华身上抽。
“贱东西，不认识主子了啊。”
桂昭华被抽的满地打滚，有人过来看，蔓叶大声喊道：“没看过主子教训丫头啊，我买来的丫头，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桂昭华被蔓叶狠狠地收拾了几顿，终于学乖了，她的卖身契在蔓叶手中啊。
她被改了名，叫做贱丫头。
每日给蔓叶端茶递水，料理家事，蔓叶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踹她两脚出气。
桂昭华日子过得非常苦，有一次她想跑回家找娘亲诉苦，被蔓叶知道后又狠狠地被打了一顿。
以前蔓叶在她手下，平心而论，她也没那么过分的对待过她啊。
桂昭华有一次忍不住要找蔓叶理论，蔓叶冷笑道：“你的确不经常打我们，你直接拿刀子捅我们。你手下的丫鬟，哪一个能善终的？”
“要不是我运气好，我现在都死在高凌山了。”蔓叶踹了桂昭华一脚，道：“不要跟我装可怜，没用！”
有人花重金把桂昭华买下送给她，她当然要“好好”对待桂昭华，这样才对得起自己曾经吃过的苦。
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现在天天给自己端洗脚水，想想就痛快。
桂昭华在张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每天累得要死，吃着残汤剩羹。
这也就算了，偏偏蔓叶嫁的那个丈夫对她居心叵测。
他经常在蔓叶不在的时候对她上下其手。
就在桂昭华想着破罐子破摔，索性和张大树私通报复蔓叶的时候，蔓叶发现了他们的事儿。
蔓叶抓住桂昭华的头，把她的头往柱子上撞。
最后，蔓叶把桂昭华打得昏迷不醒。
“这个贱丫头我留不住了。”蔓叶看着张大树，冷冷地说道：“你是要留下她，还是要留下我？”
“当然是叶儿。”张大树苦笑道：“我是树你是叶，我们是一起的，这个贱丫头谁在乎。”
“那你把她丢出去。”蔓叶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光芒，她有些兴奋的说道：“把她丢到无柳巷巷尾那儿！”
“这……不太好吧。”张大树有些不舍的看着桂昭华，道：“把她留下来不好吗？有人帮你做事，我保证不再动她。”
“我信你才有鬼！”蔓叶冷笑道：“这个贱人骚的很，我怕你死在她身上。给那些乞丐开开荤，你舍不得了？你舍不得她，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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