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心里一沉，忍不住质问道：“你当初为什么卖掉你那个孩子？”
“俺也是没法子啊。”苗金水难过的说道：“你苗婶子不要那娃，要把他丢到雪地里头去，俺为了这事和你苗婶子吵了好几次，她险些把这娃丢雪地里冻死掉。”
“有人把他买去，总比他被你婶子丢到外头冻死好。”苗金水揩着泪，道：“俺是个男人，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家里头，俺看不住你苗婶子啊。”
“这一家子总要吃饭啊。”苗金水哭道：“俺悔死了，真个儿悔死了。所以跟你讲，不要给俺灵芝了，这是老天对俺们一家的报应，对你苗婶子的报应。”
苗金水说到这儿，又痛哭失声起来。
朱砂的心微微有些疼，本来他是有些气愤的，可是听到苗金水这么一说，他对眼前这个男人更多的是同情。
真正可恶的是苗家那个妇人，难怪她看到他，就跟看到瘟神一样。
原来，她一直忌讳这些莫名其妙的风俗。
她对他是这个态度，是因为他眉间也有一点红痣吧，生怕他这个路过的孩子会克到她。
“娃儿，你今天多陪俺一下，圆了俺这心里的念头可中。”苗金水看着朱砂，恳求道：“俺看到你就想到俺那娃儿，俺就当你是他，中不中。”
朱砂勉强答应了。
苗金水又取出木头在那儿慢慢雕刻着，这一次，他雕出了一个大些的木头人儿。
他又将父亲样子的木头人递给了朱砂，朱砂看了看，还是接住了。
苗金水又靠近朱砂，和朱砂说了很多村里的事儿。
朱砂听到后头，觉得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他琢磨着回去的时辰，要是他现在回去，到山上的时候估计天色还没完全黑。
要是再继续待下去，看着喋喋不休的苗金水，朱砂不晓得他要讲到什么时候。
“苗叔，我们回去吧。”朱砂指着外面的雪对苗金水道：“从这儿到寒岭村还有不少路，你可以回家了，我也该上山了。”
苗金水嘴上应着，手上却拉着朱砂的衣服不肯放。
朱砂皱眉看着苗金水，却被苗金水猛地抱在了怀里，苗金水哽咽着道：“娃儿，俺真舍不得你走，真舍不得你走哎。”
“俺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得你了。”苗金水搂着朱砂不肯放，不知道为什么，朱砂也不舍得推开他。
大概是因为没什么人真的抱过他的缘故。
苗叔的怀抱是暖的，不像芬姨那般冷冰冰的。
朱砂觉得自己对苗叔的感情很复杂，他既恨他没有主见听苗婶的话丢掉孩子，又有些同情他。
想到苗叔那怀恋孩子的眼神，朱砂忍不住道：“以后又不是见不着了。”
苗金水心中一喜，这都不用他再撒下诱饵，这孩子就主动上钩了。
苗金水缓缓放开朱砂，主动说道：“十天后咱再见一次可中，俺看到你就想到俺那娃儿，让俺对你好一点，就当弥补俺那娃了可中。”
“俺和你爹一样，对你好疼你。”苗金水看着外面的飞雪道：“你是青女的童子，对你好也能消一点罪过，对不对头？”
朱砂也想不到苗金水对他好和消除他自身的罪过有什么关系，只是苗金水的话他听着特别舒心。
而且，他不是救了自己一命，多见见他就当补偿他对儿子的思念了。
朱砂不知道，真正触动他心弦的，其实是爹这个词。
苗金水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朱砂，临走之前承诺，下次再见会教朱砂做陀螺和下孩子棋。
朱砂高高兴兴的回到了山上。
纳兰芬芬去见朱砂时，就见朱砂拿着两个木头人在那儿比划着看。
一见到纳兰芬芬，朱砂赶紧把两个木头人藏起来，然后笑吟吟的走过去搂着纳兰芬芬。
十天之后，朱砂又找了借口没继续念书，偷溜下山去见苗金水。
纳兰芬芬也装作不知道，有了黄先生给朱砂授课，朱砂每天要看书做功课，来缠她的时候少了很多。
朱砂和苗金水隔十天见面，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两人改为一个月一见。
朱砂看起来开朗了很多。
苗金水和朱砂一个月见一次面，他除了哄朱砂之外，也从朱砂那儿知道了很多事。
他知道了，那个名字带芬的青女，右眼角下的那颗痣是她的印记。
原来所有的青女，都不认得人，她们很难记住只见过几次面的人的长相，所以她们在不同地方会有不同的痣作为标记，方便彼此记认。
他还知道了，原来青女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要昏睡。
在六七月份，即使雪山始终冰雪覆盖，可是这些青女还是抵制不了人间的热气，她们要昏睡才觉得舒服。
苗金水心里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为了确定朱砂的说法，苗金水曾故意套话问他，他和他的芬姨会去哪儿。
朱砂说的含含糊糊，苗金水干脆直接了当的说，说他想要见一见他的芬姨。
他说他从未见过青女，想见一见真正的青女是什么样子。
后来，他在约定的地方见到了朱砂和他身边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容颜未变，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
是她了，就是她从他们手中买走了孩子。
苗金水听朱砂说，这个名字带芬的青女，比他见到的要美上好多倍，她只是改变了容貌才下山的。
青女长生不死，容颜不改。
苗金水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这一天又是苗金水和朱砂约定好相见的日子。
苗金水一见朱砂，就觉得他有心事。
和朱砂细聊之后，苗金水才知道，原来是朱砂的教书先生又换了。
“这次你芬姨又给你请一个啥样的夫子来？”苗金水眯眼看着朱砂，笑道：“上上次的姓黄，上次的姓李，这次这个夫子姓什么？”
“不知道。”朱砂嘟着嘴有些不满意的说道：“芬姨说，她过两天再去请，谁晓得她又再请来一个什么样的夫子过来。”
“不过，她请什么样的夫子都无所谓了。”朱砂皱着眉，道：“他们迟早都会走，他们不是嫌摘云峰冷，就是嫌摘云峰太清净，他们都待不住的。”
苗金水过去安抚朱砂，朱砂却一把抱住苗金水，依偎在他的怀里道：“还是苗叔好，会一直陪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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