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载是老相识了，何成和马松是平定叛乱之后上任的，平日里虽有书信往来，这见面还是头一次。
何成生的孔武有力，络腮胡子，比种谔还像是武人，可他偏偏不懂武艺，连骑马都略显生疏。相比之下马松倒是一副文人的标准模样，瘦高的个子，稀疏的山羊胡，连行走之中都带着几分规程，让人一看就觉得出身书香门第。
“王爷！”三人见赵德芳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坐，坐，请三位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不必拘谨。”
郭载和赵德芳相处时间最长，他清了清嗓子，“王爷，敢问王爷请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本王知道三位公务繁多，那就长话短说，第一件，现在已经开春，百姓们要开始伺弄土地、准备耕种了，这兴修水利的事情也应该暂告一段落了。”
何成回道，“王爷所言极是，就算王爷不说，一会下官也要提的，眼下春耕在即，可不能耽误了百姓们一年的收成，西川连续几年大旱，希望今年能有个好年景。”
赵德芳点点头，“本王还有一层意思，这西川兴修水利是本王自己掏钱的，这效果如何本王也应该看看吧。”
郭载笑道，“王爷说的这是什么话，王爷自己掏钱兴修水利，难道还看不得么？王爷想去哪里看，下官陪着王爷去。”何成和马松也纷纷称是。
“不用，你们公务繁多，本王自己去看就是了，不过在看之前，”在赵德芳的示意下，公孙策将几本账册送到赵德芳的案几上，赵德芳拿着账册，“这是清查庙宇时搜到的账册，这样的账册本王这里还有不少，这次也是托你们给下面的官员传个话，什么侵吞赈灾钱粮，贪墨官府金银，搜刮民脂民膏，全都返还官府可以既往不咎，要是有人心存侥幸，一旦被本王查出来，决不轻饶！”
“还有啊，本王听说有些官员拿着本王的钱粮却没有好好的兴修水利，本王给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本王去视察水利的时候，还是没有补齐该做的。”赵德芳声音一冷，“那就洗干净脖子看看是他们的狗头硬，还是本王的金锏硬！”
郭载等人连连点头，“下官明白，下官回去之后就督促属下核查水利，对于贪墨的官吏限期返还。”
“那就好，本王也不想大开杀戒，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过。本王还有一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羁縻制度是太祖所定，利州路虽然没有羁縻，本王还是想听听三位的对羁縻有什么看法。”
郭载因为四大寺事件，一直觉得和赵德芳的关系有了一丝隔阂，趁此机会尽快表态，“下官认为，羁縻对异族是一种怀柔，但是长此以往，只有怀柔没有威势，恐非朝廷之福。”
马松出言反对，“郭大人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异族仰慕我大宋教化，地方官员只要勤加教化，不久之后，自会归顺我朝。”
“马大人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何成虽然读书不如马大人多，可我记得这羁縻都是早就归顺我朝的部族，教化是教化，这以后归顺也不对劲吧？况且我觉得羁縻部族有自己的军队、有自己的律法，俨然是一副国中之国的架势，这样可不好。”
“何成你知道什么，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当谨尊而已，岂是你我可以评议的！”
赵德芳不由得皱皱眉，“马大人，虽说羁縻是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但一来不是祖制，二来没说多少年不变。本王现在也觉得这部族首领手下的士兵比地方的士兵还多，这不是什么好事，按照马大人教化的说法，这些部族既然是因为仰慕我大宋而归降的，那安危自然由我们大宋保护，他们还要士兵做什么？”
郭载眼睛一亮，试探着问道，“难道王爷想削除羁縻的士兵？”
马松立刻反对，“王爷此事万万不可！羁縻多在山区，地势复杂，猛兽出没，乃是不毛之地，他们的士兵一为捕猎谋生，二为保护自己。要是削除他们的士兵，我们势必要派人去驻守，山高路远，补给难上，这是一笔很大的开支，得不偿失啊！王爷三思！”
赵德芳摸着下巴，“马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吧，这事就先搁置一边，三位大人把本王要视察水利、核查官员这两件事情安排下去吧。”
待三人告退之后，“公孙先生，这马松太过迂腐了，到有几分老儒的模样。”
公孙策笑道，“这马大人乃是大汉经学大师马融之后，家风之严谨首屈一指，他视“教化万民，遂使四方来朝”为金科玉律，这样的人在西川刚刚恢复安宁之时，至关重要，不过就是和王爷的想法有些相左。”
“何止是有些！辽国也仰慕大宋文化，日本也仰慕大宋文化，高丽也仰慕大宋文化，怎么没见哪个过来举国归降？腐儒！酸儒！要是指望他们，办不成大事！”
“王爷只是问问他们的意见，探探口风而已，又何必大动肝火呢。”
赵德芳拿起桌上的《孟德新书》，“平心静气，看书！”
郭载回了府邸先派人找来族中管事的，细细询问了一下是否有什么不法之事，就算是一些有争论的事情，也立刻叫人去当事人家里把事情摆平了。八王爷现在在青城县，要是真的视察都城府近在咫尺，肯定是必来的，早早的安排好就是了。
郭载新纳的小妾见老爷如此的风声鹤唳有些不以为然，“老爷，八王爷可能是有些待闷了，随口那么一说，老爷倒还真的当真了。”
“去去去，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明天老爷还要给都城府路的官员们发信，同时派人下去查一查，到时候就算是八王爷真查出什么来，也不是我的责任了。只要郭家没人做出什么事情来，这官位还能稳稳的坐着。”
马松、何成也将八王爷近期要视察水利和严查官员贪墨的事情向下级传达了一下，有些胆小的人自然把以前贪墨的暗地里补上了，有的人自己查了查账面上如何如何，还有一小部分人自恃有势力，毫不在意。
消息是传出来了，可八王爷迟迟没有动身，眼瞅着夏天就快到了，百姓们忙着除草浇水，田间地头都是农忙的景象，下级官员们也开始忙的四脚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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