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日你离开，我忽然明白，我这样置身事外是不对的。这些日子，我自个儿去问询了很多事，也明白了很多事。我的想法很简单，不能让家人涉险，不能让朋友涉险，不能让子谦独自面对一场变故，不能、不能再让景枫一人戎装争战，生死不知。”
莫子谦唇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有没说出来。片刻后，他却探出手，帮我将一缕垂下的发丝扶去耳后。
我抿了抿唇，又说：“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龙灯花鼓夜，仗剑走天涯。这才是子谦的男儿气概，切莫拘泥于小事。”
语罢，我理着袖口，又冲他轻松一笑：“英景轩跟穆临简都是忒精明的人，我跟他们，恐怕也忽悠不下去了。这几日我得消停消停，回去歇息几日，逛逛戏园子。”
从怀里取出一小叠银票递给他，我又说：“好兄弟有福同享，我逛戏园子去了，你也别累及自己。小银票到什么钱庄都可以换，又查不了出处，你一个人在外要摸清你爹的兵路部属亦不容易，有钱总方便些。”
莫子谦目光停在那一叠银票上。犹疑片刻，他接过去数了数，勉力朝我露出一笑：“你一向吃喝玩儿乐，俸禄早花光了，哪里来得这许多银子？”
听了此问，我心中骇然一跳，忙往门口挪了挪，跟他道：“那什么，我将、我将我们从前一同看得春宫艳词集，卖、卖了个好价钱……”
不想我说出这话，莫子谦却并未发怒，他神色一怔，半晌只回了声：“哦、哦……”
我借着窗口月色，再凑近朝他细细一瞧，竟在他脸上发现一抹微红。
呃，怕是这个时候，我跟他提及从前一同看春宫，读艳词一事，有点不大合时宜。是以，我又慌忙补救道：“不过卖春宫的银子，我自个儿存着了。给你的这银子，是卖的你从前送我的十把折扇。唉，急着用银子，好好儿的沄州风水扇，贱卖了，忒贱卖了……”
未料，莫子谦素来很流氓，今儿个竟然风雅了一把。
听了我这话，他倒不跟我计较那春宫图，反倒瞪大眼问：“你竟然将、竟然将我送你的折扇给卖了？！”
我白他一眼：“不然我一个穷光蛋，哪里来的银子给你用。”语罢，我又瞧了瞧窗外的天色，见得东方已发白，便与他道：“时候也不早了，天亮了还有早朝，我先回去了啊。”
莫子谦愣了愣，亦是转头望那天色。
我站起身，理了理袖口，整了整发髻。本想多说句珍重保重的话，可又觉得我与他之间，这样的话说了却显多余，便没再言其他，径直将精舍的门拉开。
未想我刚走了几步，莫子谦忽又将我叫住。
我回过头。
他摸了摸鼻子，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忍了好久才问：“那我……从前送你的那玉坠子，你不是也给卖了吧？”
我一愣，忙埋头在腰间摸索，取出一枚透亮润泽的挂玉，与他笑道：“这玉坠子太好，我舍不得用来配折扇，只时刻带在身边呢。”
莫子谦怔怔地瞧了瞧我，又去瞧那玉坠子，片刻也是笑起来。
我耗了一夜，回府时天已大亮。
我琢磨着若我再去上朝，顶多只能眯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起身。幸而撞见了早起的小二三，我让他给我爹带了个话，就说我偶然风寒，病倒了，今儿就不去早朝了。
今日天气不太好，早晨没有一丝明媚晴光。天空中，云层厚得就要兜不住。
我却以为，这正是个睡大觉的好天气。
不料我才摸去床榻，呼呼睡了一会儿，便听得外屋一阵乱草草的响动，连带着急如骤雨的敲门声。我未作搭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未想那敲门人不死心，一脚把门踹开。屋内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夹带着下人们的哭喊。
我再翻个身，眼睛开启一溜缝儿，则见一屋子官兵站得齐整，当中一人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小核桃。
哦，他们是拿人来了。
我撑起身子，抓了抓头发，困乏地说：“那个啥，要不你们去外屋等等？容我先洗把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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