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节夫满脸笑意，看着端着酒杯的潘美，低语道：“明泽兄这一次倒是来得巧了，我大夏第一次开科，便是让你赶上了。”听着韩节夫略带几分诱惑的话语，潘美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韩兄说笑了，当初在小程先生门下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文章，根本没有登天路的可能。”
“不，”韩节夫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颜色，却是轻声道：“若是以大赵的科举而言，莫说是明泽你，就是某家也得有几分悬念。可是这里却不是大赵，而是大夏。”潘美眉毛微跳，轻声低语道：“节夫你的意思是？”
韩节夫也不言语，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而道：“别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大夏的科举却绝对不是只写一篇锦绣文章就可以完事的。毕竟，无论是太极殿里的那位，还是内阁中的那位，对于只会写文章的清流文士可是不怎么看的上眼。不过说实在的，那些文士平日里根本不问政事，只知道高谈阔论。似乎天下之大，就没有一个人能及得上他。这一次的科举让他们摔个跤，清醒清醒也好。”
听着韩节夫略带着怨念的话语，潘美确实不由得苦笑摇头。当初在小程先生门下听讲时，眼前这位可是因着文章写的拙劣，而被一个人狠狠的嘲笑了。后来虽然文章的水平上来了，但是这个根子却是在那里记下了。不过，他们这些卑微下僚，纵使是忠君事事一辈子，估计也没有东华门外唱名的进士十年升迁的多。仔细想来，确实是有些不甘心！
心里想着，潘美却是轻笑开口，而后道：“节夫还说这些作甚，当初那位李元和至今可还是没有遇到风云化龙的机会，而老兄你却是已经做到了长安尉的职位。再说这些酸话，可是要被人指着背脊骂的。”韩节夫轻轻耸肩，却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世人毁誉，与我何干？！”
“你个狂生！”
“你个狷士！”
两人一前一后说出口中的话语，对视了一眼，而后化作了一阵爽朗的大笑。这个两个评价并不是他们给对方说的，而是当年拜入小程先生门下的时候，小程先生给他们两个的评语。一个是愤世嫉俗的狂生，一个不染浊泥的狷士。虽然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语，但却是对他们二人的真实写照。
韩节夫性喜冒险，素来不知道畏惧为何物，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做出深入敌国的事情。而潘美则是沉稳之中带着一丝怯懦，对时局一直都是逆来顺受，既不插手改变世界，也不动手改变自己，就如同站在河畔上一样，旁观着整个世界。
两人笑了一通，而后潘美才开口问道：“夏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王…吗？”
韩节夫停顿片刻，仿佛是在组织话语，而后才开口道：“我虽然说是长安尉，但是真正见到王上的机会却是很少。从我担任长安尉至今，见夏王的次数也不过只有两次。”说到这里，韩节夫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又解释道：“准确的说，不是我见的少，而是夏王本来就不太好见。我大夏廷议素来都是三日一次，而三日一次的朝议王上偶尔也会缺席。前一段时间，听内阁之中的一个小吏说，王上似乎有意要把三日一次的廷议改为五日一次。”
“噗！咳…咳咳咳…”
潘美一口酒喷了出来，似乎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绵柔的果酒冲入嗓子，呛得好一阵难受。韩节夫看了潘美一眼，心中带着一丝窃喜，当初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比现在的潘美还要难看。将酒杯放下，潘美看着韩节夫，连忙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韩节夫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怎么知道，反正每天早晨太阳都依旧升起，又没出什么乱子。”
“哎？！那朝政怎么处理！”
“交由内阁就是了，内阁掌文事。一切都有内阁首相负责处置，只需要处理完毕之后向陛下汇报一下就行了。”
“那夏王就不怕处置不当，出现差错。”
“事事皆有陛下过手，就不会出差错了吗？更何况，若真是出了差错，直接按责寻人便是了。”
“怎么可以这样？！”
潘美揉着脑袋，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感叹。虽然说韩节夫回答的很是怪异，但是他却是知道这一切都是最正常的政事处理流程。虽然说大赵基本上的政务也都是由政事堂处理，但是向李信这样放权的却还是少数。政事皆有内阁处置，还真是好大的气魄！
半晌，潘美有些头疼的问道：“王上就不怕有心人搅动人心，鼓动地方。”韩节夫笑着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而后道：“这也得他搅动的起来？地方的亭长全部都是军卒退役，有一点风吹草动，也早就被传上来了。而且，明泽你觉得，在我大夏诸民之中谁会打破平静呢?”
“当然是…”
潘美一句话憋在口中，再也说不出口。谁会搅动地方民心，毫无疑问当然是地方利益受挫的士绅了。官绅一体纳粮制固然是好，但是却是极为严重的挫伤了地方大族的利益。地方大族可就是靠土地吃饭的，须知道，自古以来大族可都是有着不上税的特权的！而如今，李信推行的官绅一体纳粮制毫无疑问的是打碎了这个特权，世家大族又怎会甘心呢？
没错，世家大族是不会甘心，但是关中蜀中的世家大族不都是被李信给犁了一遍了吗？当初大夏军兵进入秦川的时候，世家大族掉脑袋的可一点都不少。现在剩下来的世家大族要么是臣服在李信的麾下，要么就是在那一场清洗之中发家，怎么会排斥这种事情。
更何况，“出头的楔子先烂”这种道理哪个人不知道，那一帮精明且怯懦的世家大族可是从来都没有为他人火种取粟的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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